十枣汤有三味药,芫花、甘遂、大戟,大概先把这三味药介绍一下,再讲十枣汤服用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事情。
《神农本草经》的这些逐水药,其实在名字上就让人觉得还蛮好玩,甘遂有个名字叫主田,大戟的别名叫邛钜(读音为qiongju)它的名字有时候跟药性有一定程度的相通。
比如甘这个味道,五行属土,人的脾胃中焦也属土,也叫土脏;脾脏怕湿。所以要帮它把水抽掉,所以遂就是称心快意的遂了。没有称心快意,或者杀人未遂,意思是不太畅快。对于土赏它一个痛快叫做甘遂,它的具体内容叫做主田。
有一味唐代也常用的逐水药叫做商陆。商陆其实跟甘遂的名字就很像了。商,宫商角徵羽,商是五行中的金声,金在中国是西方,西方比较干旱,所以它也可以逐水。张仲景也会用到一味逐水药叫做防己。防己,那戊己属土,可以防住土不要被水淹没。那大戟,就是帮你戳一个洞把水都放掉。
甘遂、大戟、芫花看起来有点乱乱的。好像都关系到水肿。那细部有什么不同?我不太确定要怎么讲,可以清楚它的细部。因为这些药物在临床上,不是那么细的在用它。十枣汤本身已经是很少用的药了,它是张仲景方子里面算是很猛烈、也很毒的一个方。这里面的药都不是我们家常用的药,所以要认识它,当然不会像认识人参、黄芪那么容易。
打个比方,我们要试黄芪质量好不好,买三钱来煮水喝喝看,觉得身体有补到就是好;那吃了这个甘遂好不好?买三钱煮煮喝,喝了之后有死掉就是好用了;所以没有办法在家常中跟它混得很熟。但它有些基本的药性我们还是可以认识的,尤其象甘遂这味药,张仲景的书中出现在三四个方剂里面,所以还蛮容易认识甘遂的药性的。
要看甘遂、芫花、大戟的不同,如果以作用在人体的速度来说的话,甘遂是比较慢的,但是慢,不代表它不厉害,只是它的作用的方式慢,好像我们说的那种很处女座的个性,什么事情都要一丝不苟的做到尽善尽美,但是做的很慢,它在处理痰饮水湿上面的调性就是这样子。
比如说张仲景有个方叫做大陷胸汤,药物是大黄、芒硝跟甘遂。《经方试验录》这本书就有收这个故事,一个原来是有吸鸦片的人,后来好像变成腹膜炎了,那时候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叫腹膜炎,大陷胸汤证在《伤寒论》里面是感冒,在太阳下篇出现的东西,结胸证,就是胸口结起来。特征是从胸口到肚脐这一块皮肤都不能摸,一摸就痛的要死。古时候的人说,胸部都结起来了,叫结胸。
在西方医学的框架里面观察,发现如果肠子里,比如说阑尾发炎太厉害破掉了,那个脓弥漫在腹腔里面,那个时候的状况刚好就是张仲景的结胸证。这个说法本身是个不正确的陈述,因为人的腹膜是不会发炎的,腹膜就像人体的一层保鲜膜一样,西医有时候会故意念成腐沫炎,就是里面有很多腐烂的渣渣沫沫。他们不愿意把它念成腹膜炎,因为没这回事。
这个很多腐烂的脓,散在腹腔里面,这样的状况,张仲景的大陷胸汤居然能医,这很奇怪,脓都已经漏出来了,到处都是。大陷胸汤的甘遂、大黄、芒硝最厉害的地方就是,它真的可以把这些已经从肠子的某个地方爆到整个腹腔的脓,全部都抓回去,然后排掉,然后肠子洞还补起来;不但帮你清得干干净净,还要负责造桥铺路帮你把洞补起来,你要知道大黄、芒硝、甘遂这些不是补药!
郝万山教授讲的课就说,弥漫性腹膜炎这种问题,用了大陷胸汤,脓出得干干净净不说,洞还补起来,这怎么补呀?难怪《神农本草经》大黄跟芒硝的功用里面都有“推陈致新”四个字,他说曾经有一个胃癌的患者,胃已经很大的洞了,用了之后还都补起来了。
王季寅在民国初年得过这个病,他就说,他那会儿已经觉得必死无疑了,然后吃了大陷胸汤下去。他就发现,如果是平常吃大黄、芒硝这种泻药,一下肚就作用在肚子,就咕噜咕噜拉大便了,可是里面只多加了一撮甘遂末(因为大陷胸汤是把大黄、芒硝煮汤,然后甘遂末调进去)他发现这个药效不是往肚子里面掉,而是在胸部盘旋,然后把这些痛的地方都搜刮干净然后再下去,这就是甘遂的一种药效,它经过的地方,有脏水、死水,包括是脓的腐沫,它也一律都可以把它抓走,所以功用算是很神奇的。虽然它是那么猛烈的药,也不是让所有人能够吃的。
张仲景的方子里面除了大陷胸汤之外,还有个汤叫作甘遂半夏汤,那甘遂半夏汤就在同一个篇章的卷14第32条。人的脉是沉下去的,所以就知道里面有结一些水,可是这个人却在拉肚子,照理说拉肚子应该把痰饮拉出去才对。可是拉了之后,这个地方塞住、梗住的感觉还在;也就是他拉了却没有办法把这一块死水拉掉。于是就用甘遂、半夏、芍药、甘草再加蜂蜜,就是用芍药往下拉,用甘遂去搜刮,把堆在胃里面的死水刮下来,这样用。另外有个方就是妇人的水,结在子宫里面,那也是用大黄、甘遂、阿胶把它破解掉。
大陷胸汤跟十枣汤,甘遂都是用粉末入药,甘遂半夏汤跟大黄甘遂汤是入药煎的。一般甘遂如果是入药煎的话,很容易让人喝了就吐出来,所以用的话,其实粉末比较好用一点,这就是它本身的特色。
傅青主的方子如果要强烈的逐水的方,他会把甘遂跟牵牛一起用,他就觉得要把它打下来,要快的是用牵牛,可要刮的干净是用甘遂,所以就两种合用。
大戟跟芫花跟甘遂的不同还有一点就是,如果用大戟、芫花去排出身体的水份,那水可能从大便出来,也可能从小便出来;可是甘遂在排水的时候,一律是从大便出来,甘遂不利小便,水是直接从肠胃道出来的,这也是甘遂的一个特色;相反的象防己这类的药,可能用了之后是从小便出来,不会吃了拉肚子,大概是这样。
大戟跟甘遂的不同点,大戟它所使用的部位,是植物比较靠皮的部分,甘遂比较用的是根,所以有人会说,大戟的作用点可能比甘遂会更容易靠向人的表面。《神农本草经》里面的大戟写,治疗皮肤疼痛,所以它比较能够作用在靠表面的部分,当然这个也不是绝对的对,因为治面目浮肿,一样是靠表面的部分,所以甘遂跟大戟到底哪一个比较能够作用到表面,这件事情到今天还没有很清楚的结论。
那大戟就好像脏腑有一兜水,戳几个洞让你流掉这种感觉。芫花的药性比较偏上焦,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作用在胸口区块有积水的药,如果是下半身的积水大概就不太会用到芫花。但这也不是绝对,只是比较而言,神农本草经说它是“咳逆上气,喉鸣喘,咽肿短气”这些都是比较偏上焦一点点,这是这几味药的其中一个面向。
在跟其它药物搭配这方面,甘遂有个其它几味药没有的特征,就是甘遂喜欢找甘草。
在十枣汤里面,为了怕药物太猛,伤到人,用十颗枣子去熬汤来吞这些药粉。那为什么不用甘草熬汤呢?因为用了甘草,这个药效就会被消灭掉。象什么桂枝汤,麻黄汤也有甘草,它不会消灭桂枝、麻黄的药性,那是因为桂枝、麻黄的药性,还没有强烈到属于毒药的等级。十枣汤的三味药都算是毒药的等级了,一到达毒药的等级,甘草就会解毒了,所以没有办法放甘草。
甘遂虽然会被甘草解掉,可它却象是个一心向善,准备改过自新的大坏蛋,哪里有甘草它就往哪里去。中国古时候如果肚子水肿,肚子胀起来,中医就教你在肚皮上面敷甘遂,把甘遂弄成粉末,糊糊地敷在肚皮上,然后煮一杯甘草浓汤喝下去,那甘遂药性就往里面冲,把你的肚皮里面的水赶出来。
如果是水证,比如是肥人耳聋,就是这个人的身体已经有太多代谢不掉的东西,塞到耳朵都听不到了。在耳朵里面塞甘遂粉,然后在嘴巴里面嚼甘草,耳朵就会被打通。
甚至如果身上长个瘤,用甘草煮成浓膏,涂在瘤的四周,然后在瘤的上面敷甘遂粉,这个瘤就会整个被打垮掉了。甘遂就是哪里有甘草,它药性就往哪里钻,好像磁铁吸铁一样很奇怪。这是甘遂跟甘草的关系,是其它药物没有的一个互动关系。